Echo祈子

*Voice（碩勳篇）

*Light（順燦篇）

*有哲秀前提，請自行防雷。

Binary Star - First -

尹淨漢（27歲）x洪知秀（27歲）

我們應該合不來吧。

尹淨漢對自己這麼說，咬著牛奶吸管從窗戶向下遙望熱鬧的籃球場。

或許吧。他只是笑笑，反正不同班，不必太在意。

那時候的淨漢正在為籃球賽輸給隔壁班氣惱，那時候的自己只是個剛來到韓國的轉學生，因為一次意外跟淨漢搭上線，成了不錯的朋友。

他的世界本該被乾淨的玻璃籠罩，看什麼都是乾淨的距離，彷彿自己只是個旁觀世界的幽靈。

直到那個人不小心走進自己教室。一個炎炎夏日的放學，同學都走了，淨漢在練球，教室裡只有自己在做值日打掃。

『嘿，隔壁班鎖起來了，我書包也在裡面，等校工來之前借我待一下？』

『我認得你，那個美國來的男生……上禮拜籃球賽，你在場邊對吧？』

蟬鳴放肆作響，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是初戀的聲音。

吵得要死，震耳欲聾，打碎它的玻璃視線，硬生生地疼。

「順榮啊，恭喜你。」

「沒什麼好恭喜啦……」權順榮嘆了口氣，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挑著泡菜：「比較像是，突然有了責任。」

「很好啊，有個讓自己掛心的人很不錯。」洪知秀笑了笑，拍拍權順榮的肩膀：「我很期待你介紹給我看看。」

「哇！順榮哥的女朋友肯定超級可愛！」

莫名跟來的李碩珉和夫勝寛還有一旁知道真相而偷笑的李知勳，五個人的新鮮組合在尋常的週六晚上十一點聚集於烤腸店。

「對啊對啊，想看照片！」喝了點酒加上不怕生，夫勝寛也加入鬧騰的行列，弄得權順榮有點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不要鬧，順榮還是哥呢。」輕輕給兩個弟弟手刀，洪知秀將手交疊在汽水瓶上，維持不疾不徐的優雅，一點也不像是從早上八點忙碌到晚上的店長。

「那、那能問知秀哥嗎？」已經有點暈乎的李碩珉朝自己上司瞇起眼：「知秀哥有戀愛經驗嗎？」

「肯定有的吧，知秀哥在弘大這一帶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帥哥店長啊。」熟知各種八卦的夫勝寛賊笑起來：「感覺哥的女朋友很可愛，會講英文，最好是長頭髮還常常穿小洋裝的氣質型……」

「嘛，很可惜，沒一個猜測是對的。」

「誒誒！我猜類型通常都很準……」

洪知秀咬著筷子，歪頭朝漲紅臉的夫勝寛笑了笑，視線再越過去是權順榮稍微複雜的神色。

「從第一個就錯啦，勝寛。」

알아그걸알아그렇지만

知道我都知道但是

그게말처럼쉽지않다는걸알아

我知道那並不是那麼簡單

그래도시간이지나면점점다잊혀질수나있을까요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我能將一切都忘記嗎

행여나뒤돌아봤을땐이노랠들을게

也許回頭看的時候聽聽這首歌

「再麻煩你送他們回家啦，順榮。」洪知秀看著後座兩個睡死的小朋友，又看看前座兩個沒喝酒的弟弟：「到家跟我傳個訊息。」

「那哥……」

「沒事，淨漢會來接我的。」洪知秀稍稍向後退了幾步，呼出一口寒氣：「你們快回家。」

「不是。」權順榮嘆了口氣，抬頭望著洪知秀如同玻璃般漂亮的眼睛：「我是問哥、最近還好嗎？」聖誕節快到了，鬧區商家都紛紛推出各種限定商品或者折扣，鄰近的教會會在街上發放節日禮拜的邀請宣傳。

洪知秀縮了縮脖子，還是漂亮地微笑，目送車子消失在巷口。

當權順榮的車子走沒多久，另一輛白色的小車就在自己面前緩緩停下。

當初尹淨漢說要把咖啡店址選在清潭洞時，他笑說幹嘛不選在弘大，這樣一起上下班多好。

『因為那是唯一一個只有我和你一起去過的地方。』

「你啊，明天還要上班，跟小朋友鬧騰到這麼晚好嗎？」尹淨漢嘆了口氣，回身鎖上門：「現在都兩點了……」

「抱歉，還麻煩你出來接我。」

「這不是問題所在啊，傻瓜。」尹淨漢跟著脫下大衣，嫌棄地捏住鼻子：「我的天你趕快洗澡，油煙味好臭。」

「那淨漢先睡吧，衣服我先拿出去吹吹風……」話還沒說完，已經脫下的大衣和襯衫被尹淨漢一把抽走。

「我拿去掛，你趕快洗澡。」

尹淨漢很討厭濃重的味道，討厭麻煩事，討厭通勤的人擠人，討厭睡眠時間被剝奪，雖然有駕照有車但很懶得開。

反正關於尹淨漢討厭的事情足以寫成一本百科全書。

可尹淨漢不但半夜兩點開車來接自己，把咖啡店選在離家有半小時地鐵的地方，手裡還拿著全是油煙的衣服，然後開門走到只有零下的陽台晾衣服。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

兩人從高中同班，大學同校，一起出社會一起租了間條件不錯的公寓一塊住，熟到彼此呼吸一下都知道在想什麼的確不誇張。

這城市很大，有千萬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住了無數對兩人，這無數對兩人有千百種錯綜復雜的關係。

就像他倆認識了十年，尹淨漢追了自己十年，同居了五年，他們仍舊不是戀人。

尹淨漢和那個人一樣，都曾是班裡的籃球主將，身邊永遠熱鬧非凡。

所以他始終不明白那樣熱鬧的兩人為什麼不約而同靠近了自己。

可他的人生一向不是追求明白，而是感覺，洪知秀想憑感覺去活的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完蛋。

他的人生的確徹頭徹尾的完蛋了，被關在寧靜的玻璃罐子裡，像個理性的幽魂側目這世界上一切。

只憑一個感覺，就足以束縛整整十年，還拖尹淨漢下水。

「你真是混蛋啊，Joshua。」路過尹淨漢的房門口時，他邊關掉走廊上的燈邊笑著自嘲。

他的人生像一場鬧劇，每一個際遇都是從意外而起。

因為父母離婚回到韓國，因為被尹淨漢的籃球砸中於是成為朋友，因為夏日午後的意外認識崔勝哲。

接二連三的連鎖事件，例如兩班籃球比賽時崔勝哲會來找自己搭話，例如他開始為崔勝哲多準備一瓶水，例如尹淨漢不甘願地跟崔勝哲交換了聯絡方式，例如三個人在假日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吃漢堡。

例如第一次只有他和崔勝哲出去玩時，對方向自己告白，雖然比起初遇時蟬鳴弱了點，還是很吵。

『明天是我生日，可以實現我的願望嗎？』

『為什麼是我？』

『你看起來總是很寂寞，所以想陪著你。』

他答應了，一定是因為蟬鳴實在吵得不得了，一定是因為這次他聽得好清楚，不管是崔勝哲的聲音還是自己活著的心跳。

實在太清楚了，與崔勝哲在一起的日子所有聲音都好清楚，不管是淨漢發現時大驚小怪的喊聲，兩人在無人的教室溫柔接吻，觀賞崔勝哲練團時聽其他學弟們的吵嚷，都好清楚。

清楚到就像活著。

『我喜歡你。』

『淨漢，你是認真的嗎？今天是他的忌日，我不想談這種話題。』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但你是我在認識他之前就喜歡的人。』

崔勝哲過世滿一年那天，也是洪知秀拒絕母親回美國的提議那天，尹淨漢在墓園外無人的道路上對自己說。

『我沒要逼你忘記他，我知道當年因為猶豫所以這輩子都會輸給他，但是……』

「淨漢，起床了，早餐我放桌上。」

即使前夜三點多才就寢，洪知秀依舊準時起床，準時給十點才上班的尹淨漢準備早餐並在出門前把對方叫醒。

尹淨漢一定會賴個十分鐘，用一隻手遮著眼睛稍作抵抗，接著把被子拉上蒙著頭同時慢慢睜開眼。

他閉著眼睛都知道，尹淨漢這人太好懂了，和崔勝哲一樣……本該如此。

漸漸地，他發現並不是這樣。崔勝哲在過世前那段日子開始變得撲朔迷離，尹淨漢也是，當年那個風雲人物，又挑惕又懶又聰明的人，在對於自己的一切事上都違反本性，且不斷突破自己的認知。

所以說為什麼？

離崔勝哲的忌日還有一個禮拜，他的世界逐漸模糊起來。不是清楚的吵鬧，不是乾淨的距離，他無法憑感覺去知曉。

八年過去，不知不覺，即使玻璃早就破碎，他卻迷失在模糊的聲音世界。

到底是蟬鳴還是尹淨漢腳踏在碎葉上的聲音，到底是崔勝哲在哼唱練團的新歌還是尹淨漢在為失眠的自己唱搖籃曲。

到底什麼時候該忘記，到底什麼時候要回應，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抱著可笑的自己。

到底是活著還是靈魂已死或者復燃，他真的、不知道。

『但是我沒辦法放棄你，所以只要你還留在這裡一天，我就會不停止的喜歡你。』

所以說勝哲或者淨漢為什麼、一個一個都這樣？

他的人生真是一部該死的戲，亂七八糟，連該笑還是該哭都不知道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