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兩人住的屋外有一排楓樹，開學過後一個多月從原本翠綠的葉子漸漸開始轉紅。

剛開學還不會太忙，但崔韓率整個週末都在山區合宿，一下子讓習慣兩人行動的夫勝寛不曉得要做些什麼好。

今天已經是週日，從週五只買一份晚餐回家，開始久違的一人生活。

一人生活要做些什麼？這問題的確困擾了夫勝寛許久。週五晚上一個人在家看電影看到睡著，週六陪兩個姊姊吃飯陪逛街，湊合著也過到週末最後一天。

現在是上午十點，夫勝寛咬著咖啡吸管坐在沙發上想，平常週末沒活動根本不會這麼早起，何況崔韓率不在，他大可睡到下午再起來。

偏偏八點多就醒了，在一個人的床上醒來，滑手機反而越滑越精神，最後乾脆出門買咖啡，醒個徹底。

「什麼啊……」

他們所住的公寓最大的優點便是安靜，沒有車子的聲音，只有偶爾來自樓上的腳步聲或者巷口的談天。

太安靜了，如果崔韓率在的話，一定是從早吵到晚。

噢，當然不是崔先生吵，是自己滔滔不絕的碎念。

從起床記得穿上衣，被子摺一摺，到嘴巴臭死了快去刷牙，總之很熱鬧。

「你也覺得沒精神吧？」他歪頭望著窗檯上一缸小魚：「好無聊呢。」

「崔先生現在應該耳根滿清淨的，去合宿沒人會唸他了。」自嘲地笑了起來，夫勝寛拍了拍臉，拉緊身上的外套。

秋天真的要來了，即使陽光正好的上午還是冷到要在家穿外套長褲，夫勝寛蹭了蹭鼻子，在客廳來回晃了一圈再晃進廚房，哼著歌晃啊晃，最後晃進兩人收納衣服、背包等物品的小小衣物間。

說是衣物間，不過是介於房間與盥洗間的小隔間，一人用一邊，下面各自有收納箱放換季的衣服，上面一組塑膠櫃分類放自己的襪子、內衣褲，掛衣服的地方則是襯衫、大衣外套等，還有鉤子能掛背包跟圍巾帽子。

幸好他們住整層樓的最裡邊，不會離洗衣間太遠，通常力氣大的崔韓率負責把待洗衣服搬去搬回，再讓夫勝寛收納整理。

所以夫勝寛比崔韓率還清楚衣服擺哪個位子，哪件花色的衣服掛哪裡，哪條內褲洗了沒。

乾脆來洗秋冬的衣服好了，等崔韓率回來就有暖呼呼的長袖衣服可以穿。夫勝寛想，這傻子只帶短袖跟一件長袖外套上山合宿，不冷死才怪。

「回來肯定跟我喊冷。」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夫勝寛先把自己的秋冬衣扔進洗衣籃，再翻開崔韓率的秋冬衣箱，把內襯棉衣、帽T、運動褲等一件一件拿出來。

他們都不是很愛購買衣服的人，舒適實用最重要。夫勝寛想，家有兩個姊姊讓他至少知道一點基本的搭配，也會定期關注男性服裝潮流。

但崔韓率。夫勝寛摸著手裡配色怪異的運動褲，很想順手直接投進垃圾桶。

生得一張好臉的男朋友真真貫徹衣服只是用來不要裸體的理念。高中時只穿制服還沒感覺，高中後兩人第一次單獨出門真把自己嚇壞了。

從那次開始，崔韓率的治裝大業便落在自己肩上，也幸好男友配合度高，買什麼就穿什麼。

比起自己高領毛衣與大衣的成熟搭配，崔韓率徹頭徹尾執行美式小男生的穿法，各種連帽衫配毛帽，牛仔褲與球鞋，頂多穿一件羽絨外套。

「一件、兩件、三件……噢，還有這個……」數一數有快超過十件的連帽衫，各種顏色花紋和品牌，便宜大約一萬韓圜，貴則超過十萬。

有趣的是，夫勝寛能數出每一件連帽衫背後的故事。

有他送給崔韓率的生日禮物，有崔韓率班上同學合送的，有崔韓率糊裡糊塗買給自己卻太大件只好自行吸收，有學校校慶推出的限定款式，有被湯麵染髒衣服後不得不隨便買來代替的……

「這件他還不丟啊？」

從底層挖出一件明顯陳舊的灰色連帽衫。洗薄的袖口和下擺瀕臨淘汰邊緣，正面看似普通的膠印圖案，可若仔細看，這膠印圖案有些不自然，像是為了掩蓋什麼而重新安上的。

夫勝寛當然知道，這衣服代表著他們同居厚的第一次吵架。

那時他們剛搬進來沒多久，還沒交往，有一回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在晚餐時間起衝突，自己氣得就要奪門而出，崔韓率急著要攔，卻不慎打翻整碗辣泡菜豆腐湯。

全翻到灰色連帽衫上。

本來還在生氣的自己嚇壞了，氣什麼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畢竟湯是滾燙的，燙傷人可就麻煩，於是推著崔韓率進浴室脫衣服沖冷水。

幸好沒有造成大傷害，弄著弄著也和好了，但連帽衫自然是報銷。

本來以為崔韓率把連帽衫丟了，反正不是什麼昂貴牌子，沒想到在兩人開始交往後的某一天，連帽衫出現在衣櫃裡，洗不掉的部分被印上新的圖案。

『我有個朋友對衣服設計很在行，我拜託他幫忙修改一下衣服。』

啊，髒掉了就丟啊，一萬塊的衣服有什麼好可惜呀。

『就是想留著……當作是，提醒？』

「噗。」

摩挲著衣服邊緣，夫勝寛嘆了口氣，抱著衣服往後一躺，剛好躺進崔韓率的衣服堆裡。

崔韓率沒有用香水或衣物芳香的習慣，洗衣精的決定也是交給自己，經年累月下來，即使放在箱子裡一整個夏天沒拿出來的衣服，也有主人的味道。

柔軟的肥皂香氣，將所有外在的廉價香水或者煙味都隔絕，只有家的氣息。

還有點陽光，像衣服的主人、那雙琥珀橘的眼睛，閃爍光芒。

崔韓率八點到家，數一數還有五個小時啊。

一定是秋天變涼了的關係，所以才會開始渴望溫暖，渴望想念的人能趕快回家吧。

「勝寛？」

秋天的白日縮短，從遊覽車下來，再從學校走回家，崔韓率已經冷到說話都在打顫。

早知道該聽夫勝寛的穿連帽衫去合宿。崔韓率迅速關上門，把行李袋往沙發上一扔。

從合宿地點離開後就開始傳訊息給戀人，只是怎麼都收不到回訊，他想或許是太忙沒注意到訊息，也或許是出門忘了帶手機，又或者在洗澡睡覺？

然而鞋子都在，客廳的燈也開著，卻沒有沖水的聲音，來回喊了好幾次也不見回音。

「奇怪……」看著水槽裡沒洗的咖啡杯和拉麵杯，崔韓率皺起眉頭。

「嘿，勝寛在幹什麼啊？」先給金魚餵了飼料，他穿過客廳，直直往房間走。

房間和盥洗間的燈都沒開，衣物間的燈卻是開的。

「勝……勝寛？」

躡手躡腳地推開門，看到滿地的、自己的衣褲還有睡在衣服堆裡的人。

手裡抱著被改造過的灰色連帽衫。

「怎麼睡在這裡……」崔韓率有些無奈地笑起來，心下早已化成一灘水，忍著想親吻的衝動，輕手輕腳把戀人抱起來往臥室走。

夫勝寛常嫌自己胖又重，實際上抱在手裡真沒幾點重量。

可愛的是還抓著自己的連帽衫不放，嘴角努了努說了串夢話。

「韓率……記得，洗衣服……」

崔韓率終究是沒忍住，在關燈出去之前輕輕吻在對方額角。

至於衣服先疊起來放著吧，等兩人都在的時候，一起整理一起搬去洗衣間，一起摺，一起換季。

秋天真的來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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