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睡不著嗎？」

入夜後的殘原一片安寧，白天還算熱鬧的市集到了晚上連盞燈都沒有。

「最近在宵禁呢，不然殘原晚上的市集也很熱鬧啊。」文俊輝遞過一杯熱茶放在廊下的男孩手中。

「謝謝……」

「謝什麼，把皇子那一套不必要的拘束丟掉吧。」文俊輝摸了摸孩子冰冷的後頸：「慧大人說早上四點就要起來了，小孩子這個時間點怎麼還不睡覺？」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啊。」李燦蜷縮著身體，望著庭院裡唯一一盞石燈靜靜發光：「俊輝哥，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怎麼這樣問？」

「我好像擅自把哥哥們拖下水了，」李燦捧著淡綠燒陶杯不安地說：「光居不會讓我死的，可是沒有人庇護順榮哥跟俊輝哥你……」

「噗！」文俊輝差點沒把手裡的茶杯翻倒，隨後朗聲大笑起來，笑到快喘不過氣來才止住：「你說什麼笑話啊。小皇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啊？」李燦愕然的抬頭，文俊輝輕咳了兩聲，把空了的茶杯隨意放到旁邊，往後仰躺在木地板上：「與你無關喔，李燦，我還要感謝你捅了這麼個大簍子讓我有機會跟中央槓上。」

「我不是為了幫你，小子，雖然我也想救淨漢哥。」文俊輝依舊和善微笑，卻讓李燦感到扎心的痛。

「這叫長大啊，自己負責所有的抉擇，不要用愧對任何人來幫自己找藉口。」原本撫著後頸的手往上挪移，孩子柔軟的黑髮輕輕被握在掌心：「不過也難怪啦，你才幾歲，動不動就自我責怪很正常。」

「我懂你意思了，俊輝哥。」原本握緊的拳頭慢慢放鬆，李燦舒了口氣，抬頭望著茂密竹林中的微微月光：「我會努力不要給你跟順榮哥添麻煩的。」

「啊啊，也不是這個意思，」似乎對剛剛的嚴厲話語有些後悔，文俊輝稍微放軟了語氣：「不過說真的，我覺得現在的順榮比以前快樂很多。」

「自從道允哥死了以後，他一直活得很有距離感呢，」用力揉了揉男孩的頭頂，文俊輝伸了個懶腰後站起身：「我就不說是因為誰了吧。」

「那俊輝哥呢？」李燦抬頭眨了眨眼睛：「哥那個『不得不』的理由是什麼呢？」

文俊輝愣了愣，眼前的孩子忽然變得凌厲起來，眼神仿若一把刀，根本不是十幾歲小孩該有的顏色。

「啊，不回答我沒關係的，」李燦聳聳肩，將杯子裡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我只是想確認而已。」

好可怕的孩子。文俊輝不會承認李燦注視自己的那幾秒，著實讓他渾身顫慄。

 

「不過，這樣的俊輝哥很帥氣，我想明浩哥總有一天會發現。」李燦忽然笑了起來，又恢復成天真無邪的模樣：「進去京宇都哥也要加油喔。」

「……臭小子，等你懂大人的感情後，就不會這麼輕鬆了。」文俊輝扔下冷笑後就轉身回房間，李燦只是靜靜地坐著，然後又慢慢蜷縮身體。

「大人的感情嗎？」喃喃自語著又緩慢揚起笑容：「我看過很多啊，可是都太痛苦了。」

 

 

#燕脂殿

半夜兩點

 

「燕脂主大人！」

直至深夜都不能放鬆警戒的殿士們一看到當家長官回殿，立刻抖擻精神問好，然而男子並未多加回應，只是直直往辦公室走去。

只是今天來了不速之客。

「你們來這裡幹嘛？」徐明浩並沒有多看幾眼，先卸下羽織外袍，也不避嫌地把身上的衣服全脫去。

赤裸後瘦削精實的身體線條一覽無遺，明明長期在戰鬥的人卻沒什麼難看的疤痕，皮膚也白得過分。

沒有衣物遮蔽，只有脖子上的項鍊以及金屬耳飾，還有綁在大腿上用來固定暗器的黑色皮繩，掛著一把小卻鋒利的短刀。

昏黃燈光下顯得殺氣騰騰卻也萌生一股色氣，只是兩個來訪的殿主絲毫不為所動。

「不好好守衛跑來這裡幹嘛？」

「徐明浩，你想過開打後會是什麼狀況嗎？」金珉奎率先打破沉默，望著對方屈腿將皮繩鬆綁後，換上新的武器，「是要殺人的，殺我們的同僚，知道嗎？」

「明浩，別屈就他們啊，不管是順榮哥還是俊輝哥，殺了哪個你都不會高興的……」

 

忽然一陣冷風掃過李碩珉和金珉奎中間，兩人回過神才發現是徐明浩雙手持著小刀抵在他們脖子上。

「不想做事就滾，我已經收到該收的命令，叛變者死。」赤紅著雙眼聲音只有發顫的冷意，李碩珉和金珉奎先是愣了下，隨後雙雙嘆氣。徐明浩也不是真的要動手，往後退了幾步把刀收回大腿的束帶中。

「看來沒什麼好跟你說的。」明顯被氣到的金珉奎先邁步走了出去：「你就繼續盲從當殺人機器吧。」

而李碩珉只是神情複雜的看了眼徐明浩。

 

辦公室又恢復了寂靜，徐明浩靜靜地愣了會，也沒立刻拿出替換的衣服，只是慢慢地移動到辦公室角落的全身鏡前。

被某個自戀的傢伙強制放置。

『小浩浩居然不照鏡子真可惜啊，多好看的臉。』

『小浩浩全身上下都好看，還有眼角的淚痣，太漂亮了。』

啊，那傢伙自戀就算了，還老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作弄自己。徐明浩抬頭望著鏡子裡的倒影，淚痣，毫無笑意的嘴角，精瘦的身子，毫無瑕疵的肌膚根本不像戰鬥家族出身。

 

『小浩浩太好看了，真的好喜歡。』

 

「媽的混蛋！」

鏘啷！

等徐明浩反應過來，拳頭已經陷進鏡子中，碎片扎在手上冒出血水，然而他沒什麼痛感。

只是看著鏡子中四分五裂的自己，腦海裡全是自戀狂的笑聲，心臟悶得難受。

慢慢收回扎著玻璃碎片的手，雖然自己治療一下就會好，但肯定會留下疤痕。

留下疤痕又有人要鬼吼鬼叫了。徐明浩喘著氣想讓自己擺脫難受的心臟疼痛，卻只是越來越揪緊，像是剛剛的玻璃碎片扎進了心臟。

等到平穩情緒後，徐明浩才開始緩緩著衣，從裏衣到外罩的羽織，一件一件裹起了自己。

「我要親自殺了你，混帳。」

 

【第一個傷痕因為恨你而刻劃】

 

TBC

 

Cr.date_the8

論我對徐明浩淚痣的執著(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