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17 Squad第四冊完結篇火熱預購中

走這裡

毫無根據的沈溺於美妙的幻想，被寵溺的那段時間，太過不可思議。

真羨慕當時的自己。

「淨漢哥？」

在混亂發生前、回到議會開始前的十分鐘，崔韓率疑惑地歪了歪頭，叫著突然出神望著後方無人走廊的尹淨漢。

「恩？啊，喔，抱歉發呆了……我說，韓率，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尹淨漢揉揉眼睛，「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跟我說『小心』。」

「沒有啊，我啥都沒聽到。」崔韓率沒想太多，又回頭望著巨大的安檢機器：「好奇怪噢，我們身上當然要配備武器啦，幹什麼還要安檢呢？」

尹淨漢看著與他們平時走機場並無二異的玩意，也不以為意，然而當他通過法術的掃描時，那個聲音又再一次呢喃於耳邊。

那個聲音在說，我是你的勇氣也是你的惡意。

他承載創世的力量，卻以一個孩子的形象如白玫瑰被呵護長大。他記得四季分明，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他最愛的人。

他記得春天滾入草堆，夏天蟲鳴鳥叫，秋天被抱著摘下果子，冬天在屋子裡唱一晚的歌。

他都記得，都記得，那段明亮美好的日子，冰晶碎裂或者乳羊的嗷嗷叫聲，都是那麼鮮明地烙印在生命中。

有人唱著歌，有人會躲在牆後嚇自己，有人會替他蓋好被子，有人喊著他出去玩吧，去走向光明的世界吧，去向那些追隨光明的人說話吧，讓這世界永遠平和安樂吧。

雖然他曾在晚上鬧彆扭，坐在臨月的窗邊說，我不認識他們，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很害怕也很困惑。

『你是神，是這世界上的光明。』

『但最重要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們都很愛你，深深的愛著你。』

因為我是神嗎？他抬起頭，望進對方的眼睛。十二個人的眼睛，有的理性有的頑皮，有的柔和，有些平常看起來冷漠極了，手卻是最溫暖的。

『不是喔。』

後來他們並肩迎向黑暗，與許多古老的神聖種族一起將黑暗擊退到深深的地底。他很高興，非常高興，他深愛著他的騎士也深愛這個世界，他深愛那些毫無理由卻崇敬自己的人，一個一個都是透明乾淨的靈魂。

大戰結束，他本該與騎士們一同在世界的角落共享美好的日子，直到他發現向日葵花田燒灼成灰，他以為建立起來的一切又開始哀嚎。

『不是喔，我們愛你……因為你是你……』

當騎士們的血染紅大地，那些曾經柔和的眼神依舊無悔地看著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我們愛你，我們願意奉獻一切保護你，我們……

『因為你是我們的燦爛明日……』

他終於明白這些美妙的愛與回憶，那些毫無根據獲得的寵溺是要將自己推向祭壇。

可是他心甘情願。

他不再是一無所知的孩子，他是被愛的血液澆灌長大的神。

崔勝澈以為自己呼吸要停滯了，他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只剩下地上一攤灰燼。

「父親……父親大人……」他顫抖地跪在地上，連哭泣都忘記了只是捧著灰燼又讓從指縫間落下。

響亮的槍聲此起彼落，有其他突擊隊進來擊斃發瘋的侍衛，並將倖存的人趕緊帶離。

「哥，走了，走了……」同樣目睹一切的全圓佑拼了命想拖著崔勝澈起身，但說真的要去哪他們也不曉得，沒有地方是安全的，現場一片混亂，充斥煙硝和血腥味。

剩餘的突擊隊還有接踵而至、根本來不及分辨身份的人員裡裡外外的把人帶出議會廳，而原本駐守在外面的、以洪知秀為首的機動組則逆向奔進議會廳。

「大家不要分散！SEVENTEEN集合起來！」權順榮頂著劇烈的頭痛奔進議會廳吼著：「快點集合起來！一個都不要分開！不要跟任何人走！」

「權順榮你……」

只見權順榮閉上眼用力往地上一按，銀色的法陣在地上轉動幾秒後所有場景瞬間改變，移動到了他們眼熟的練習室。

沒有血腥味，沒有煙硝，甚至暖暖的陽光還從窗外照耀進來，彷彿剛剛的混亂都只是幻覺。

「……十二、十三……」確認空間的安全還有成員的人數後，權順榮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嘔了一大口血後被李碩珉扶住才沒倒下。

每個人狀態都很糟，糟到無法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夫勝寛不敢怠慢地替尹淨漢和崔韓率療傷，即使整個人邊哭邊顫抖。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天啊，誰來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情了……」金珉奎囈語著癱坐在地上：「我到底看到什麼，這是……」

「議長死了，很多人燒起來然後死了，議會城瘋了……我不知道，我……」身為內場組唯一一個還能正常說話的全圓佑也不知所措起來，他手裡扶著崔勝澈如石膏僵硬的身體：「我不知道，太快了，太混亂了我不知道……」

「……那就是契合日的一部分。」李知勳嘆了口氣：「在契合日，人命就像沙土一樣不值錢，烈火隨意燒灼人，而剩下的人們必互相爭戰，流彼此的血……」

「議長死得那麼輕易，那些長老他們知道契合日，知道神的源頭，還不是照樣被火燒得乾乾淨淨。」

「不見得全部是、契合日的關係。」權順榮忍著嘴裡的血腥味起身，走近尹淨漢和崔韓率身邊，伸手摸了摸兩人的額頭，低聲咒罵了句髒話。

「媽的，我沒有全部搶回來。」

「搶回來……什麼？」

「我努力把大家帶離倒影，但也不能前往兩界任何一個地方，只好暫時待在練習室。」權順榮狠狠咬著下唇：「契合日的確發生了，可是議會城有意圖要加速契合日的發生，所以才會有那些發瘋的侍衛，還有祭司的詭異發言……」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有一部分被掌握住了……」李知勳蹲下身掃了下兩人的胸口，倒吸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知勳哥……」夫勝寛淚眼望著崔韓率死白的臉龐：「傷口是治好了，可是他們的意識完全醒不過來。」

「對，他們有一部分意識被議會城控制了，該死的難怪會有安檢……我們是負責守外面的，沒有經過安檢，」李知勳讀取了兩人不久前的記憶畫面，惡狠狠地閉上眼：「該死的，我沒有想到這一招。」

「你想說那不是安檢，而是一個『儀式』吧。」全圓佑靜靜地說：「像是給所有人套了炸彈項圈。」

「那只是第一步，」權順榮按著尹淨漢的手腕：「這種『綁架』並不是對誰都有用，而是身體與心靈兩方傷害下最容易啟動。」

「身體的傷痕是有的，那心靈的是……」

「……揣有秘密的人，對嗎？」洪知秀把尹淨漢抱進懷裡，聲音異常的平靜：「議會城很清楚拿我們之中的誰來開刀最有用。」

「畢竟淨漢哥和韓率都有不能再被喚醒的過去。」權順榮嘆了口氣：「假設我們不遵守議會城的指示，給他們想要的東西，那麼他們即有可能強制拔除對他們倆人的記憶保護，到時候的衝擊可以足夠撕裂他們了。」

「講實在話，我們中途脫離，已經等同於逃犯身份了，」文俊輝無奈地笑起來：「議會城為什麼一直要把我們逼入絕境……突擊隊那麼多……」

「他們要的，可能是我。」

李燦坐在角落，臉上全是乾涸的血漬，兩隻手幾乎是黑紅相間。那全是別人的血，尹淨漢和崔韓率的血。

他抬起頭，雙眼茫然。

「長老說的故事，我夢到的東西，我看見的人……我想他們要的，應該是我。」

「『他』說我是神，我要平衡契合日，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向來不哭的男孩眼淚沿著眼角，與鮮血混合滴落。

「我不知道，我看著很多人受傷，淨漢哥和韓帥哥保護了我，夢裡是你們的臉，死在我面前，我……」

「別怕，我們都在這裡。」

把李燦擁進懷裡的是崔勝澈，他從全圓佑的攙扶下站起身，腥紅一雙眼全是淚水，他擁抱李燦、佈滿青筋的手背還有一些殘灰與血漬。

「你是神不是神都無所謂，你是李燦，」他抱緊了男孩哽咽起來：「去他媽的契合日跟議會城，動到我的成員我的家人，我要他們都不得好死。」

李知勳望著崔勝澈發紅的眼睛，才想起來那位威嚴又慈愛的獸王族長就在不到幾分鐘前灰飛煙滅了。曾經以為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最後卻走得如此詭異安靜。

「消息應該很快會傳回獸王族，他們會召你回去的。」李知勳忍著悲痛，想努力把狀況拉回現實：「珉奎也是，很多人都是，契合日影響一切，從地極到深海，從地獄到各個種族……剛剛只是小規模而且發生在倒影之內……」

「很快那些狀況會降臨在倒影之外的世界……」

「我覺得我有更疑惑的事情。」

文俊輝一臉茫然地舉起手：「燦尼你剛剛、說了什麼？我知道你是光明殿出身的祭司，也知道……」李燦抹了抹臉，從崔勝澈臂膀中掙脫出來，深呼吸後站起身，剛好窗外的陽光落在身上輝映著帶點蜜棕色的眼睛。

他們本來想，這個小弟弟是被神殿所拋棄的人，特別好勝不服輸，也特別強硬，不到臨界點是一滴眼淚一聲痛都不說的人。

但此時李燦笑了，笑得像他的名字那麼燦爛奪目，溫婉平靜，像是聖堂裡透過七彩玻璃照耀在銀色祭壇上的光芒。

「從陵墓離開後，我的記憶開始混亂。我不太記得在光明殿時和誰相處過，祭司，和我一起學習的人，好像只是一場很長的夢，沒有踏實活著的感覺……我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我不知道自己的種族為何……」

就像踏著棉花在過日子。李燦想著，那些面孔模模糊糊，他的生命來源是一個深深的窟窿，直到哥哥們出現，寄養的人類家庭出現，粉絲們的出現，才擋住那枚窟窿讓他的生命清晰起來。

「那次醒來後我說我什麼也不記得……確實是的，但當神開始與我對話，我好像知道原因。」

那是神與自己的第一次對話，當他流著淚聽完權順榮誦念墓誌銘，看著混亂在眼前逐漸模糊，他發現自己在一股深沈的孤獨悲傷中載浮載沉。

當神降世同時代表救贖和災難來臨，當他被徵召時，養育自己的光明殿便將他拋棄了。教他走路讀書識字的、給他名字的光明殿拋棄了他，因為契合日的預言說，神以孩子的形象純真降生，然而必定經過死蔭幽谷，才能走向祭壇為世界犧牲。

他從未說過自己無家可歸，學院時期哥哥們返鄉探親，他只是一個人四處流浪，重複在拒絕自己進入的光明殿四周徘徊，時而失去意識、看一些破碎的記憶片段，時而巡遊。

他是神嗎？他到底是誰？除了光明殿和議會城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群人以外，無人能解答這個問題，而他也只能笑著像幽魂一樣的活著，在哥哥們問自己放假去哪裡時笑著說，當然是回光明殿呀。

直到那段墓誌銘被權順榮念了出來，居無定所的靈魂才總算開始有了下錨之處。

『Dino啊，很孤單嗎？』

他在意識飄渺的邊緣放聲哭泣，可同時有另一個聲音與自己一起哭泣。

那聲音了解他的孤獨，而他也承抱著對方的哀傷，好像他們生來就是一體。

『我也很孤單。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我就存在，我的血肉屬於世界，我生來是神，我擁有力量，可是我好孤獨。』

那既然我是神，為什麼要將我與世界融合，又要承受孤單？

那聲音化成一個和自己相差無幾的面貌，那時候小小的李燦知道這就是神，和自己一樣悲傷痛苦的神，就像自己一樣。

『你命定要拯救萬物，你深知這世界的黑暗與痛苦，你注定要犧牲。可是，可是你相信，會有這麼一群人深愛你，願意為你犧牲，只因為你是你嗎？』

會有嗎？

**”等著你，我的主，直到候鳥歸來，直到雪花的歌謠響起。”

他聽見哥哥們抱著自己四處逃竄，為了自己翻牆爬過宿舍門禁，呼喊擁抱，急迫的、堅定不移的，喊著Dino啊回來，我們最好的弟弟回來吧。

他不是一個揣著神的身份生活。當他甦醒後，很長一段時間神沒有對他說話，他也淡忘了，於是他敞開雙手與哥哥們、寄養家庭還有他的粉絲們一同生活。

日子可以說雜亂無章，他們吵過架也一起哭泣過，一起對抗過最兇惡的妖物，一起在夜空下放煙花，一起唱歌直到天明。

哥哥們說他是燦爛，燦爛的明日。

但他是一個沒有過去也看不見未來的人，視線所及只有哥哥們，還有那隨之而來的愛。

直到權順榮離去，神的聲音在某個夜晚降臨，帶他走入另一段極為相似的、被藏在時間洪流裡的秘密。

在神於歷史留下光輝歷史之前，屬於他和他們的故事。在神一無所有的時候，騎士們帶祂認識花草的溫度，陪他看日出日落，當最兇惡的攻擊來臨，以身為盾抱著祂。

『因為他們看我是我，並非因為我是神。』

『我命定是要博愛世界，可是他們只愛我，深深愛著我。』

『所以我愛他們，愛著有他們的世界，我想要守護這樣的世界……』

神在舞台上，在自己身邊，在謝幕的飛花與音樂中對自己說。

而李燦知道，他看著哥哥們悲劇的無能為力再也不是問題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為何而生了。

「所以燦尼是……光明神的轉世？」

李燦並未把最後的結果講出來，但他不太敢直視李知勳的眼睛，因為這個哥哥肯定有看到些什麼。

他點點頭，面對在震驚中還無法回神的哥哥們：「總之，如果契合日需要神，那我覺得議會城一開始就在打算我了。」

「好，我不管燦尼是什麼東西，什麼神，要把我們成員拿去血祭是不可能的。」這次發話的是金珉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子我不信光明教才不吃這套。」

「可是這能解釋為什麼議會城針對我們，而現在淨漢和韓率的意識被當作『籌碼』在議會城手上，這是不爭的事實。」洪知秀冷冷地說，抱著尹淨漢的手還在顫抖。

「我的父親也死了，灰飛煙滅，」崔勝澈搖搖晃晃地想站起身，實在使不上力氣又坐了下來，被徐明浩從身後緩緩擁住：「我們不可能在這裡躲一輩子。」

「先是我的父親，再來會是誰？我們的寄養家人？我們的粉絲？燦尼是什麼還不能斷定，議會城一樣要受契合日的制裁，」崔勝澈握住徐明浩冰冷細長的手，沉著聲音：「但如果我們不行動，會被議會城逼到骨頭都不剩，直到我們交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哥。」

李燦蹲下身，覆著崔勝澈的手，像是有股暖流透過冰冷的皮膚滲透血管，直至骨髓與心臟，崔勝澈有些茫然地抬頭。

因為這股溫暖太熟悉了。

「沒有什麼比失去大家更糟糕的事情，所以不用擔心我。」

『你們會找到我的，對吧？我相信，你們會找到我的。』

『即使你們親自為我抬棺，為我唱了送葬的歌，我們依舊會再相見的。』

那時候神已經將黑暗趕至深淵底部，光明已經勝利並將純粹的惡意封鎖起來，但祂最深愛的一群人卻沒有回來。

當世界在歡欣鼓舞，他們的樂園卻空無一物。

所以祂讓滿山遍野的太陽花綻放，然後笑著離去，因為他希望深愛的人們回來時，是被溫暖迎接的，誰也不要想起死亡的冰冷。

「燦尼，長大了啊，」熟悉的感覺消逝得很快，但崔勝澈心裡的確好多了，苦笑著摸了摸李燦的頭頂：「放心吧，哥哥們會保護你的。」

「哥別老是把我當小孩。」李燦有些不滿地撅起嘴，暫時把沈重地氣氛活躍了些。

他抬起頭，正好看到站在角落的李知勳。

李知勳或許不太清楚一切的真相，但總是比其他哥哥們多知道一些事。

當目光交接的瞬間，他無懼地笑了。

哥，讓我任性一下。他用口型說著，而他知道這句話也是光明神藉著自己在說話。

他看見過去那座神與騎士們的樂園，開滿花，瀰漫悠揚歌聲，就像他經常與哥哥們一起並肩在練習室唱歌跳舞，笑鬧著滾成一團。

後來樂園怎麼了？他問著神，有著男孩面貌的光明神只是露出一個普通又幸福的笑容。

『花一直開著，很漂亮，你們有一天會看見的。』

樂園裡終年花開燦爛，雖然在花間穿梭的人都已沈睡在時間長河中，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不再，男孩因為愛成為了真正的神，勇敢無懼。

而約定沒有死去，穿越千萬代，穿越生死，又再度甦醒。

第五章：遠離樂園/完

*這句話出自第一部第五章，總算把前後連起來了（誒

Cr.Michan_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