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2016年，2月20日

羅馬，蒙賽拉特修道院──

清晨天還未亮，一行人搭上了修道院派來的小巴士。羅馬的道路其實很不平整，時不時就會卡到小石子，讓原本就沒睡飽的人更加不舒服。小巴士比起前幾天的私人飛機，更是天壤之別，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燦尼，開一下窗戶吧……」臉色蒼白的夫勝寬搖了搖隔壁也快要嘔吐的弟弟。

「話說，為什麼不能用移動陣過去啊……」

「修道院通常沒有經過允許的人是不能使用特殊法術……」朝窗子外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旼泫無奈地說：「但連移動陣都封鎖，大概只有蒙賽拉特那麼極端吧。」

一路搖搖晃晃，晃了快三個小時，從市區進入鄉下再進去山區，天色也開始亮起來。

「這裡就是……修道院？」

當巴士停下，映入眼簾的是一道被藤蔓與深紅色薔薇纏繞的雕花鐵門，足足有兩層樓高，即使是大白天，整座修道院卻顯得陰森可怕。

「這就是……蒙賽拉特修道院？」雖然也不是沒見過可怕的場景，但陰森的氣氛讓所有人不禁噎了噎口水。

「是的……」

嘰呀───

門緩緩打開了，兩名穿著黑袍的人站在所有人面前。

「各位平安，歡迎來到蒙賽拉特。」

蒙賽拉特修道院出乎意料之外的佔地廣闊，門後也沒有外觀看起來那麼陰森。羅馬式的古建築，融合了拜占庭的中東風格以及西方的華麗，精緻的拱頂以及半圓拱門，被迴廊圍繞的中心是一座美麗的噴泉與花草。

門楣上雕刻著最後的晚餐，耶穌與十二名使徒的泛黃面孔。

「不好意思讓各位辛苦的過來，」其中一名黑袍人拉下了面罩，是名看起來不過三十歲的秀麗女子，深藍色的眼睛無比銳利，雖然是西方面孔，卻說著非常標準的韓語：「我是駐紮在這裡的驅魔師之一，請叫我K。」

「您好，我們是特遣隊的，他們是協會派來的突擊隊，Seventeen……」

忽然，K旁邊的黑袍人一下竄到了尹淨漢前面，用刀抵著他的脖子。

「M！不得無禮！」

袍子被吹散開來，露出一張非常年輕、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面孔，一頭愛爾蘭血統的金色鬈髮，碧翠綠的瞳色充滿殺氣。

「你幹什麼！」喀擦一聲，李燦掏出手槍抵住少年的頭：「放開淨漢哥！」

「M！住手！」

現場一片肅殺，只有尹淨漢一臉淡然地望著少年，「這是修道院的待客之道？」

「惡魔在這裡做什麼？」少年的韓語比起K有濃重的口音，卻掩不住肅殺的氣息。

「他不是惡魔，是我們的隊員之一。」洪知秀冷冷的說，扳住少年的肩膀往後拉扯：「你最好趕快住手。」

「M！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了！」

被喚作M的少年悻悻然的收手，退回K身旁。

「真是不好意思，這位是M，是我正在帶的實習生……唉，真的很抱歉……」

「整座修道院只有你們兩位嗎？」

「我們是惟二的驅魔師。」K嘆了一口氣：「還有另為兩位神父與四位修女，他們住在那一邊，」她邊說邊指著有點遙遠的一棟樓：「他們基本上不出來見客的。我們也是昨天回來，其他驅魔師都還未歸位。」

「先帶你們去住宿的地方吧。」

雖然修道院的房間不似飯店豪華，倒也算整齊乾淨，且大多是兩人房，K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項後就放著少年們自己分配整理。

「分配一下房間吧，孩子們……」

「Joshua！我跟你一間！」Ren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洪知秀的手：「你不覺得這裡跟我們在實習的時候住得一模一樣嗎？」

洪知秀有點錯愕，他抬起頭望向尹淨漢，對方只是笑著，彷彿什麼都沒看到。

「那我跟俊輝一間吧。」

本來以為尹淨漢會當場發飆，但他出乎意料的平靜，見沒有釀成大風波，其他人也各自找好了室友，為稍晚K的簡報做準備。

「淨漢哥啊……」

文俊輝看著從剛才就不發一語的室友，嘆了一口氣。

「你也坦率一點吧。」

「坦率？我要怎麼坦率？」尹淨漢邊摺衣服邊說：「沒看到剛才那個人根本想殺了我嗎？」

「這裡，只要我一反抗，不用等協會的人來炸我，他們自己就會把我燒死了吧。」

「淨漢哥，你別胡說，沒看到燦剛剛維護你了嗎？」文俊輝用力扳過尹淨漢的肩膀，強迫他正視自己：「這孩子雖然武器是槍，但鮮少拿出來用……你信不信，如果剛剛M真的動手，燦尼真的會殺了他。」

「你不能示弱，淨漢哥，這不像你。」

隔著一層牆壁的房間，洪知秀坐在床上，看著白髮少年哼著歌從浴室出來。

「浴室真乾淨，嘖嘖，能住到乾淨的房間真的太開心了……」

「Ren，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談什麼啊？」Ren聳聳肩，一臉無所謂：「我不過想重溫一下實習生活而已啊。」

「Ren，我真心把你當朋友，但如果你一再傷害淨漢，我會生氣的。」

「你真的病了，Joshua，」Ren沉下臉，逼近了洪知秀眼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多強大啊，看到惡魔就殺，從來不手軟……」

「而且，不只是我，白虎，JR，他們也都看不慣那個惡魔……」

「我禁止你再講一句他是惡魔的話。」

洪知秀手一抓，拎住了Ren的領子，臉色也黑了起來：「不要挑戰我的好心。」

沒想到洪知秀真的動手，Ren顯然嚇了一跳。

「Joshua……」

「我愛他。聽清楚了，我愛他，如果你還要跟我當朋友，就收斂。」手猛然一鬆，Ren一個踉蹌往後跌到了床上。

「Joshua！」Ren哭喪著臉，不甘心地紅了眼眶：「你真的很過分，為了他……對昔日的兄弟這樣……」

看著快哭出來的Ren，洪知秀也不是個性強硬的人，於是緩了緩語氣蹲在他面前。

「你這樣也不像你，Ren不是很善良嗎？」他輕拍著Ren的肩膀：「我是什麼個性，你應該最清楚吧？」

少年愣了愣，隨即訕笑了起來。

「就跟你當初放棄教團，執意要接受徵召一樣吧，誰都攔不住你。」

「這就對了，你懂我的嘛，」洪知秀理了理衣領，將武器一一揹上身：「同樣的道理，我喜歡他，那就是我自己的選擇。」

「算囉，隨便你，到時候別哭著說要回來就好。」Ren嘖了一聲，把武器揹了就推門出去：「不過，我還是很討厭他的，管他只有多少惡魔血統，我就是討厭他。」

看著少年氣呼呼的背影，洪知秀只是低低地笑起來，望著鏡子深吸一口氣。

「無所謂，我喜歡他就好。」

安頓好後，所有人集合到修道院的主堂準備聽取K和M的簡報，，而Ren趁著人群混到了尹淨漢旁邊，附到了他耳邊。

「呀，你真的……給我好好對Joshua。」咬牙切齒的說完，Ren裝做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坐到自己同伴旁邊。

尹淨漢還沒反應過來，也被文俊輝推著入座。

「他剛剛跟哥說什麼？」看到Ren說悄悄話的動作，坐在尹淨漢旁邊的李燦馬上擔心的問道：「是不是說了不好的？」

「啊，沒事沒事。」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的尹淨漢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首先，」K清了清喉嚨：「很感謝各位願意來到這個小地方，接下來我會跟大家說明更詳細的經過。」

「為什麼這麼神秘？」JR先提出了問題：「所有問題的核心都直指蒙賽拉特，為什麼都不肯給外界一個說法？」

「對，我們也很無奈，」K兩手一攤：「我們也是被上頭指示不可以隨意洩漏。」

「告訴你們，你們也不會了解的。」M悶悶的開口，被K瞪了一眼。

「我就直說吧……」K的手裡出現了一張藍色晶片，往半空中一丟，出現了許多立體投影在高速旋轉：「有一樣聖物不見了，我們希望Seventeen跟特遣隊可以協助我們找回。」

旋轉緩緩慢下，投影出一串珠鍊，外觀看起來十分普通，沒有過多的裝飾，但珠子本身卻紅得非常詭異。

只是現場的六個驅魔師全部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所謂「聖物」。

「這是使徒之血！」

「使徒之血不見了？」旼泫更直接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K：「怪不得，惡魔……」

「那是什麼？」其他人一頭霧水的問道。洪知秀咬了咬嘴唇，一臉嚴肅：「使徒之血，是聖經中耶穌的十二門徒，在耶穌離世後，為了鎮住越來越猖狂的惡魔，於是每個人獻出了自己的血，凝結成一串念珠，架起了一道防護網，防止惡魔過度猖獗。」

「百年以來，都守護著驅魔師與教廷，讓惡魔不至於過度猖狂也抑制他們的進化，但是使徒之血一旦不見……」

「沒了使徒之血，惡魔的進化不再有限制，時間一久，驅魔師乃至整個世界，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我的天啊！」Ren也站了起來，慍怒的說：「這麼嚴重的事情，你們居然就拖了三個月？」

「三個月，多少驅魔師跟人命就這樣沒了！」

「我們也很無奈！」K不甘示弱的提高音量：「上頭指示我們千萬不能走漏風聲，一旦走漏，驅魔師在教廷面前就掛不住顏面了……」

「所以使徒之血，原本是在蒙賽拉特？」崔勝澈問道。

「是的。」K點點頭：「當初使徒們把使徒之血藏在這裡，所以人類世界最精良的驅魔師都派駐在此。」

「既然如此，怎麼可能會不見？」

「我們懷疑有內賊。」M忽然出聲，碧綠的眼睛滿是不滿：「蒙賽拉特的驅魔師之所以不在，是因為都被調回總部去調查了。我們因為那時候剛好在別的國家，有不在場證明才提早被放回來。」

「我帶你們去原本放使徒之血的地方吧。」

一行人穿過迴廊，在修道院後面有一處雜亂無章、很明顯已經長久沒有被整理的花圃，K撥開了草叢後，地面上赫然出現一個鐵門。

念了一串咒語，銀色的法陣解開了鎖，鐵門打開後是一道往下的樓梯。

「就是這裡。」地下室的空間非常凌亂，擺了許多破碎的雕像跟雜物、木材，佈滿蜘蛛網與灰塵：「使徒之血被藏在那裏面。」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古舊的天使雕像，油漆早已剝落，邊緣細緻的雕刻都破碎得差不多。

「刻意藏在這麼凌亂的地方，但是四週都用只有特定人士可以解開的法術封著，」K指著雜物堆：「剛才我開門的同時，也解除防衛裝置……別看這些好像都是雜物，後面可都是藏了自動武器與攻擊法術。」

「最後一道防衛，是天使雕像，」K往前一站，忽然天使手中的劍朝K直直砍下去，地上也浮出血紅的法陣困住了K的腳。

K吃痛了喊了一聲，雖然躲開了劍，但法陣持續轉了一陣子才慢慢消失，被纏住的腳踝都一片血肉模糊，M連忙把她抬了出來。

「妳幹什麼，明明知道會這樣……」

「勝寬！快點幫他治療！」崔勝澈喊來夫勝寬，所有人都被方才的一幕嚇得不敢動彈。

「你們看到了吧？」K邊喘氣邊苦著笑說：「天使的防禦，如果是不明身分的人一律格殺，即使是神職人員或是驅魔師，靠近都會受傷的。」K看著腳踝搖搖頭：「我這個算輕微的了。」

「如果是內賊，應該會有血跡落下吧？」

「問題就是，什麼也沒有，使徒之血就這樣不見了。」K指著天使雕像底座，一個小到快看不見的破口：「原本，使徒之血就在那裡。」

「隊長，我們又攤上大麻煩了。」

吃過午餐後，K讓少年們自由參觀修道院就離開了，所有人聚集在噴水池旁，即使天氣晴朗，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偷使徒之血的目的是什麼啊？」徐明浩舉手：「或許我們……可以從頭推理一下……」

「毀了教廷跟驅魔師啊。」Ren搖搖頭：「驅魔師，教廷，不就是惡魔千年以來最大的敵人嗎？」

「從頭想一想，先不算驅魔師，這次的事情之所以嚴重，是因為延燒到人類神，不是嗎？」白虎說道：「六個人了。」

「難道他們想湊齊十二個人？」躺在草地上的李碩珉漫不經心地說：「電影不是都這樣演嗎？」

「十二個神職人員……」所有人聽了李碩珉的話，靈機一動：「所以，殺驅魔師只是幌子？」

「也不對，就算要湊齊神職人員，難不成是隨機的？」洪知秀不以為然的反駁：「殺人類有什麼意義？除非這幾個神職人員之間有什麼共通點，否則沒有意義。」

「這樣吧，」崔勝澈拿出隨身的筆記本，開始比劃：「有人要去調出六個被害者的身分，有人要去清查目前右世界所有神職人員的名冊，找出下一個可能受害者。」

「教廷已經正式向惡魔族發函了。」JR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教宗已經回到梵諦岡坐鎮，驅魔師也加強保護。」

「不管怎麼樣，中心要先護住，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動搖人類世界。」

「我們五個明天會去梵諦岡的宗教圖書館，那裏有所有神職人員的名冊。」白虎說道。

「這樣要花多久時間才看得完？」即是沒看過依舊能想像名冊的浩大，崔勝澈感到不可思議：「我們時間並沒有很多。」

「放心吧，特遣隊都受過快視力的訓練，」Ren得意一笑：「整座圖書館的文件，我們一天就能夠清查完。」

「不如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行動很快又極有默契的五人組互相示意後，一眨眼就從移動陣消失無蹤。

「他們動作也真是夠快了……」崔勝澈轉身面對著自家弟弟們：「既然移動陣的限制已經被解除，那我們就分批到六個受害人的遇害地點吧。」

「我跟韓率、明浩到日本，知勳跟順榮到巴西，俊輝跟Dino去美國，珉奎跟圓佑去奧地利，勝寬跟碩珉去法國，」他回頭掃了一眼剩下的兩個人：「知秀跟淨漢，就去聖彼得大教堂吧。」

「時限是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之後回到修道院集合吧。」

兩人回到羅馬市中心的時候，還只是下午而已，暖暖的陽光躲進石子之間，像是鋪滿了鑽石般耀眼。尹淨漢慢悠悠地走在洪知秀身後，沒有任何話語。

直到尷尬得受不了，尹淨漢才怯怯地開口。

「你跟Ren說了什麼？」

「Ren？」洪知秀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笑著：「你覺得呢？」

尹淨漢捏著衣角，深吸一口氣停下了腳步。他站在街道下，陽光灑落，暈染出長長的一條影子。

洪知秀以為自己眼花了，彷彿看見陽光在尹淨漢背後成為一雙潔白的羽翼。

「我只跟他說，我很愛你，就這樣。」

「淨漢，」洪知秀朝他伸出手，他並不是很會表達的人，只是想盡一切努力讓所愛的人幸福快樂：「無論你什麼時候來找我，我都等你。」

尹淨漢大步往前一跨。

「安娜，妳在看什麼啊？」

悠閒的午後，露天咖啡座沒有太多的人。棕髮的女侍剛收完室內座的盤子，看到負責露天座的的同伴盯著街道發呆。

「噓，妳看……」金髮女侍微紅著臉，指著外面。

兩個絕美的少年在陽光中輕輕接吻，彷彿一幅世界名畫，彷彿一切美好的祝福都為他們停駐。

「妳看，是不是很美呢？」

踏進梵諦岡的時候接近傍晚，尹淨漢還暈乎乎的，無法從幸福感中回過神，任洪知秀牽著自己。

「我可以當作，你告白了嗎？」洪知秀稍稍慢下腳步，回頭笑著說。

尹淨漢此時此刻只想抱頭大叫，矜持那麼久的自尊就這樣摧毀殆盡，鬼使神差的，他就這樣吻了對方。

「你不要誤會，只是為了謝謝你幫我說話而已……」

「好好好，我知道。」洪知秀笑著覽過對方的腰，讓他輕靠著自己，反而尹淨漢有些堂皇：「喂，這樣太大膽了啦，而且天主教不是很討厭同性戀嗎……」

「淨漢啊，」洪知秀瞇起眼睛，聲音有些輕輕地像一縷煙：「你什麼時候比我還守規矩了？」

戀愛雖然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修成正果，但正事還是得辦，走近聖彼得大教堂前一陣人潮洶湧，原來是教宗出來向民眾打招呼了，還算寬廣的道路一下子變得水洩不通。

「原來那是教宗啊……」尹淨漢仰頭看著正在接受信徒歡呼的老人家：「他老人家也是挺有活力的。」

「淨漢，低著頭。」注意到宗教身旁的護衛、也就是驅魔師，開始皺起眉頭，洪知秀連忙拉著尹淨漢擠進人群裡。

好不容易擠著終於擠到大門邊緣的階梯，此時卻聽見一聲輕呼。

一個玩偶掉落到地上，兩人順勢蹲了下來，眼前是個棕髮的小女孩側對著他們。

「孩子，妳的玩偶……」

「啊啊啊啊啊啊───」

小女孩發出淒厲的慘叫。

一具還在掙扎的軀體倒在台階上，血水汩汩的流出，沿著階梯，流進水溝裡。

兩人趁著混亂衝進了教堂裡面，當然也很快有武裝人員衝過來阻擋他們。

「來者何人！」因為教宗出外的關係，整間教堂被淨空，兩名驅魔師荷槍用尹淨漢聽不懂的語言咆哮。

「等一下！」洪知秀舉起手，用英語喊著：「我是Joshua，來自七教團！我們是Seventeen Squad，受驅魔總團委託來這裡調查死亡事件！」

「Joshua？」

其中一名驅魔師放下武器，慢慢走近兩人，洪知秀警戒的把尹淨漢擋在背後。

「Joshua，是我啊，」驅魔師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張稚嫩開朗的臉，「我是Matthew啊。」

「Matthew……」洪知秀想起來了，那個曾經跟在自己背後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大，不過滿臉的雀斑還有閃閃發光的眼神一如往常。

「你背後那是惡魔嗎？」原本笑著的驅魔師一接觸到尹淨漢的目光，馬上又舉起槍：「他有傷害你嗎？」

「Matthew，不要鬧，他也是同伴。你信得過我就把槍放下。」

花了不少力氣才說服眼前兩名驅魔師不要動武，而Matthew顯然很興奮，見到久違的前輩急於想敘舊。

「聽著，Matthew，」洪知秀趁機止住對方的喋喋不休，抓著手腕一臉認真：「請帶我們去薩拉雅神父生前的辦公室或住宿，我們必須要調查。」

「喔喔，好的，」Matthew馬上招呼另一名同伴去通報其他神職人員：「跟我來吧。」

大教堂的內部複雜而雄偉，光是要走到辦公室就花了不少時間，一路上Matthew的嘴巴沒停過，讓尹淨漢不時皺著眉頭。

「就是這裡了。」拐過一個又一個彎，三個人停在走廊盡頭的一扇被圍著黃色布條的門前：「薩拉雅神父生前是在這裡辦公與就寢的。」

「謝謝你啊，Matthew。」洪知秀拍拍對方的肩膀。

「需要我幫忙嗎？這裡從來沒人動過，為的就是要等你們來調查，」Matthew一臉興奮的說：「天啊，太酷了，好久沒看到前輩工作的樣子……」

「聽著，Matthew，」洪知秀慎重地抓著對方的肩膀：「如果你能在外面等我們就太好了，幫我們注意有沒有危險。」

「是的！」單純的男孩朗聲大喊，只差沒有行軍禮。

「能整條走廊都幫我看過一遍那更好，有需要隨時呼叫你。」

見Matthew哼著歌走遠，兩人才總算好好進了房間。

「那傢伙好吵。」尹淨漢抱怨著。

「我在七教團的時候曾經帶過他，是個熱情的孩子，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

「那孩子很崇拜你呢。」尹淨漢有些吃味地說，不過眼前的任務也不容許他鬧脾氣了。

房間的擺飾十分簡樸，寫字桌，床鋪，衣櫃書櫃，洗臉盆，牆上掛著耶穌釘十字架的像。

「還好他們都沒動過這裡。」兩人分頭開始找，一本一本書翻開，床底也用光術仔細的探查。

尹淨漢翻開抽屜，一個一個拉出來，裡面不是筆記紙就是書本、筆，沒有任何異樣。

直到他拉開最後一個抽屜。

「喂，知秀，你看這個！」他用氣音喊著。

洪知秀湊了過去，驚訝的張大嘴巴。

「這是……」

小小的抽屜裡，畫著一個紅色的六芒星，還寫了許多複雜的、看不懂的文字。

「好像是希臘文……或者希伯來文……」洪知秀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

「拍下來傳回去給他們看吧……」

「你們在做什麼？」門忽然被用力打開，是一名凶神惡煞的神父以及不知所措的Matthew。

「前輩，我不是故意的……」

「薩拉雅神父已經死了，你們這是侮辱他！」凶神惡煞的神父怒吼著，抓著兩人就要往外拖。

「神父！他們是驅魔教團委託來的，是來幫我們解決問題的！」

「住口！」神父吼著Matthew：「都是你們！搞什麼！又死了一個人！驅魔師都這麼沒用嗎……啊啊！」

洪知秀伸出手狠狠把那名神父的手反折，換得對方一陣悽厲的慘叫。

「你可以繼續鬧，然後讓更多人死，或者讓我們調查清楚，」尹淨漢把手機舉起來，亮出了六芒星的圖片：「我都不知道薩拉雅神父生前是惡魔信徒啊。」

「這個，教廷可以給一個解釋吧？」

神父看著圖片，驚愕得說不出話。

「你們也找到一樣的東西？」看著視訊裡的崔勝澈亮出一樣的圖片，洪知秀皺起眉頭。

「剛剛我接到勝寬跟知勳的消息，他們也都找到了。」

「看來，有人類神職人員私底下在拜惡魔，結果玩火自焚。」崔勝澈說著，把手機稍微拿遠，看起來是在一處飯店裡：「東京現在是半夜，早上我們準備約談幾個修女，你們呢？」

「我們……明天會再去一次聖彼得大教堂，但是現在得找地方住。」尹淨漢湊到手機螢幕前：「蒙賽拉特還是不准我們用移動陣進去。」

「好，一切小心。」

又是一個不太平靜的夜晚，羅馬大街上的店家都打烊休息，已經晚上八點多，連要找頓晚餐都有些困難，洪知秀嘆了口氣，拍拍尹淨漢的肩膀。

「隨便找個地方住吧，反正有驅魔師給的經費。」

兩人慢慢晃蕩走到了一處看起來還算乾淨整潔的旅館，跟他們第一天來羅馬時的復古華麗住宿不一樣，這棟旅館現代化許多，但是緊急時刻也沒得挑。

辦了入住手續後，兩人又面臨更重要的民生問題。

「我們沒有換洗衣服……」聞著一身臭汗，尹淨漢皺起眉頭：「我才不要沒衣服換就睡覺。」

「唉，」洪知秀嘆了口氣，這小脾氣還是得照顧好，兩人才能好好休息：「剛剛來的路上好像有一家成衣店，我去看看有沒有關，你先洗澡，用浴袍擋一下吧。」

聽著門喀擦一聲關上，尹淨漢發呆了好一會，才拿著浴袍跟盥洗用品進浴室。

────第三章、使徒之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