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還沒給他配職位之前，就拜託你了，知秀。」崔勝澈拍了拍洪知秀的肩膀：「我看你和淨漢挺投緣，多一個人陪你一起顧花園也挺好。」

洪知秀笑了笑。尹淨漢才來神殿不到一個月，其出眾外貌與好個性已經傳遍了整座城，沒有人對這名陌生的祭司抱有懷疑，男女老少都愛他愛得不得了。

現在的尹淨漢正與夫勝寬在前殿教一群窮孩子識字。免費教導窮困孩子是神殿長久以來的傳統，然而礙於神殿上層所謂的「禮儀」，教學場所只能在偏僻的別殿，能接受教育的也是經過篩選的孩子。

然而尹淨漢來了後，毫不避諱地把教學場所移到人來人往的主殿，不論有無通過篩選，甚至是目不識丁的婦女或者工人都可以來聽講。

「淨漢真的做了很多大家想做卻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上層居然沒人敢說話啊。」洪知秀笑了起來：「這傢伙背景一定很硬，不過至少目前帶來都是好的影響吧。」

「對百姓對神殿好就是好，難怪淨漢被稱作最接近神的祭司呢。」

「神嗎？」

尹淨漢的笑聲很特別，十分洪亮卻不刺耳，可以從前殿傳得好遠好遠，當陽光灑落，金色幾乎反白的髮色像鑽石般閃爍。

「淨漢是淨漢就好，神是神。」

崔勝澈愣了愣，看著洪知秀淡然微笑的側顏，嘆了口氣：「你啊，反正都在神殿工作了，生活也很好，就不要對神有那麼強烈的戒備吧。」

「勝澈擔心太多了喔。」洪知秀笑著拍拍崔勝澈的肩膀：「雖然我哪一天或許就突然結婚離開神殿了吧。」

「知秀！你別亂開玩笑！」崔勝澈皺起眉頭，捉住洪知秀的手腕：「你知道這不是能隨便開的玩笑。」

「冷靜冷靜，勝澈，我一向都是最守規矩的那個啊。」洪知秀笑著掙脫崔勝澈的手，不著痕跡像一條頑皮的魚：「我啊，如果真做了什麼，神就來降罰我吧。」

「洪知秀你……」

「啊，我該去照顧花了。」洪知秀回身慢慢地離去：「別再偷喝酒啦。」

什麼啊……崔勝澈深吸一口氣，明明眼前一切都很順利的，但眼皮怎麼不斷在跳動呢？

「神啊，這都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知秀啊！」

「shua啊！」

洪知秀蹲在地上整理土堆還有澆水，遠遠就聽見尹淨漢的喊叫。

「別亂叫我的聖名啊，被神聽到會生氣的。」洪知秀笑著把金髮男子招呼到自己身邊，眼裡沒有一絲責怪的眼色。

「如果神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肚量也太小了吧。」而且我才不是這種神。尹淨漢心裡嘟囔著，絲毫沒去想之前給崔勝澈湯碗裡丟鐵塊還有讓權順榮作惡夢的幼稚報仇。

「說得有道理。」洪知秀笑了笑，把澆水器遞給尹淨漢：「這裡交給你吧，我去另一頭修剪枝葉。」「誒誒，不要啦。」尹淨漢扯著洪知秀的衣角，噘著嘴角：「我教了一早上的書，現在正累呢，不能陪我休息一下嗎？」

拗不過尹淨漢的撒嬌，洪知秀只好泡了花茶，跟尹淨漢一起坐在薔薇棚下發呆。

今天是翹班的第十七天，一切安好沒有破綻。尹淨漢在心裡默默想著，雖然他裝成人的模樣混入了神殿，但為了不讓上級眾神起懷疑，他還是得分散神力去做神的事情。

雖然神的肉體不會疲倦，但尹淨漢依舊會感到心累。一想到身旁微笑的人藏著等同背教的秘密，心裡就更加煩躁了。

明明他是無所不能的神，為什麼獲取一個人的心會這樣艱難？

啊，不行不行，神不能沮喪的！尹淨漢彷彿看到心裡的小小淨漢在呼自己巴掌。他堂堂一位神紆尊降貴當人，不就是為了要用人類身份跟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女孩一較高下嗎？

「淨漢你幹嘛打自己臉？」

「我在，自我激勵。」尹淨漢捏了捏自己的臉，歪頭靠著洪知秀的肩膀：「還是跟你待在一起最自在了。」

「嗯？為什麼這樣說？」洪知秀笑著拍拍尹淨漢的金髮：「你和大家都處得很好啊，以新進才半個月多的表現來看，很厲害了。」

「反正，我也只是做該做的事情而已……就像教書的事情啊，為什麼沒通過篩選的孩子就不能學習呢？還有啊，例行性的祭舞，怎麼可以只給貴族看呢……」尹淨漢哇啦哇啦的抱怨起來。這樣變成人類他也能大刀闊斧改變一些事情，例如叫芽去把那些神殿上層全部吊起來教訓一頓。

講著講著差點拉不回話題的尹淨漢發現洪知秀一臉疑惑，又趕緊補上一句：「我相信，這是神給我的使命！」

洪知秀也沒說話，眼底忽然變得無神，彷彿在想什麼哀傷的事情。

「淨漢哪，是自願來的嗎？來神殿。」

「喔，是啊，當然是的，神給予我使命嘛當然要來啊。」

「如果我也像你這麼清楚明瞭就好了。」洪知秀苦笑起來：「看來神真的很喜歡你。」

「我聽其他人說，你也很受神的寵愛啊。」

茶壺裡最後一滴花茶落在尹淨漢的杯子裡，洪知秀苦笑了下，站起身、伸手掐下一朵薔薇，近乎粗暴的。

尹淨漢手心隱隱顫抖了下。

「可是神奪走我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才來這裡。」

不是啊聽我解釋……尹淨漢想說的話哽在了喉頭，他想大聲對洪知秀解釋一切，然而一但曝光神的身份可就不是自己能解決的麻煩事了。

現在洪知秀對「人」的自己釋出溫柔，萬一知道最愛與最恨根本是同一個存在，還會笑著面對自己嗎？

「這……這樣啊，那真的很悲傷吧？」不知所措之下只能含混帶過，尹淨漢想了想，忽然伸手用力抱住洪知秀：「別難過了，我雖然很崇敬神，但你的心情還是比較重要。」

當年把1004……把自己從小小洪知秀身邊奪走、強制拖進輪迴，就是那群該死的上級眾神，還特意搞了一個惡趣味的戲碼，佯裝1004是被神選中所以才被強制帶走。

如果不完整輪迴他就不能成為真正的神，保護他所珍視的一切，包括洪知秀與他的小村莊。當時上級眾神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他！』遇見洪知秀是他成為神的最後一道關卡，比前一次試煉都還要痛苦。他感覺自己的身軀被熱火灼燒，鮮血流乾，心臟被鐵釘用力地扎著。

離開洪知秀，還有洪知秀眼裡的恨意幾乎讓他想消失，成為宇宙中的塵埃。

『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他！』神從烈火與急凍之中淬煉完美，尹淨漢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對洪知秀的記憶，蘋果的香味還有那一只淡藍色的手環。

可是他好痛苦，離開洪知秀的身邊太痛苦了。

更痛苦的是即使成了神，非但無法回到洪知秀身邊，還要承受洪知秀恨意的誤會。

『神啊，最艱難的折磨不是來自肉體，而是情感啊。』

『無法捨去情感的神，不配成為神。』

『來吧，淨漢，從千重試煉中而生的神，你想做什麼呢？』

那些上級眾神說，神不需要有情感，但是神有多的是力量可以放縱慾望。

『你有喜歡的人，行，你有多的是方法得到他，那神要怎麼做呢？』

模糊中，他看見洪知秀蹲在溪邊嚶嚶哭泣，攢著藍色手環。

對啊，他有神力了，他能使乾井泉湧，能呼風喚雨，要一個男孩有什麼困難呢？

『我要，他的心。』

那是尹淨漢成為神後的第一個決定，也是他從亙古以前就無法掙脫的命運。

在洪知秀的心臟烙下印記之時，神也同時束縛了自己。

終究是沒有過關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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