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洪知秀時常會做一個遙遠又懷念的夢。當時他的左胸還沒生出印記，只是跟母親還有鄰居的孩子們過著充滿藍天與森林的日常。

直到遇見那個男孩，看起來很疲倦也很害怕，所以他走上前向對方示好，把男孩帶回家裡。

男孩一開始不太愛說話，但生得一張極為好看的臉，漂亮的眼睛像人見人愛的小兔子，說話聲音也好聽，很快成了街坊鄰居喜愛的孩子。

有人說這男孩可能生於落魄貴族，可能是被擄去當奴隸的路上逃出來，可能是……但小小的洪知秀不在乎，他喜歡這孩子，喜歡每天早上醒來看他睡得香甜，或者看他盯著鍋爐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的生活一直很平凡，平凡的讀書，陪伴母親，週末上村莊裡的神殿去禮拜，在母親的指示下把裝滿鮮果的籃子遞給祭司，看著鍍金的神壇擺滿鮮花與果物。

母親要他每日三餐前與睡前向神祈禱，他也照做：母親說他出生時被神賜予的名字叫「Joshua」也欣然接受。母親說可以把所有煩惱告訴神，可是小小的男孩總是歪歪頭，想著的還是感謝神讓他有飯吃有愛他的媽媽就好了，日復一日。

神如果每天都聽一樣的願望肯定會厭煩吧？每天有那麼多人在許願，如果自己沒什麼願望就不要打擾神了吧。男孩這麼想，於是祈禱慢慢變成無聲的閉眼放空。

『你不知道怎樣祈禱嗎？』

男孩沒有名字，洪知秀就以男孩來的那一天喚他1004，而1004正疑惑看著自己的手勢。

『我教你。』他親切地握住1004的手，讓他雙手十指交扣，又扶著他跪下：『然後，閉上眼睛，對神說你的煩惱。』

為了讓1004聽懂，洪知秀還特意把自己的禱詞念誦出來，然而對方還是一臉疑惑。

『是不知道要講什麼嗎？』洪知秀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嘛，沒關係我懂，如果沒什麼願望還特別打擾神明大人，神明也會很累的吧。』

『去禮拜的時候再做吧。』

不會祈禱（或是不想？）的男孩跟沒有願望的男孩，意外成了某種共犯，縱使洪知秀不覺得自己這有什麼錯，只是覺得1004懂自己，在禮拜中他偶爾會睜開眼睛，在一片莊嚴的唱頌中看著一旁的1004，發現對方也偷偷眨眼，在分心呢。

1004奇怪的地方不少，不只不會祈禱。洪知秀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1004幾乎不懂人類的生活習性，偶爾冒出奇怪的語言，每次去森林時總能採到非當季的果子，動物也都特別親近他。

或者……自從1004來到村莊後，奇蹟頻繁發生，先是村口盲眼的婆婆忽然看見了，隔壁摔斷腿的伐木工人一晚上就好了。

或者他看過1004讓乾涸的井重新有了水。

三更半夜他發現男孩從自己身邊消失，於是他摸黑跑出去，赫然發現村莊中央的那口井旁邊站著1004。

1004站在井邊好一會後，慢慢伸出手，瞬間洪知秀感覺到地底在震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迅速沖刷。是水流動的聲音，然後從井裡噴出強力的水柱打濕了1004。

正是乾季，即使三更半夜水沖刷的聲音媲美雷電，於是一兩戶人家的燈亮起，洪知秀也沒想太多就抓著1004往家的方向跑。

『你看到了嗎？』兩人氣喘吁吁地躲進倉庫，聽著遠處廣場傳來驚呼，洪知秀還來不及問話就被狠狠掐住脖子。

『你看到了嗎？我讓井重新有了水。』

在月光下的1004顯得兇猛又無助，眼底充血，勒著自己的力道說大不大，卻足以窒息。

『你，你為什麼看到了……』本來用盡全力的1004又突然喪氣垂下肩膀，默默靠著牧草坐下，『算了，隨便你，說就說吧……』

『1004，我不會說的。』

乾季讓整座村莊都苦不堪言，每年都是這樣，用盡方法向神祈禱也得不到及時的回應。洪知秀只知道有了水，母親不用再為乾死的果樹發愁，也不用到深山的溪流去取水。

『你做了很棒的事情，我不會說的。』

比起很遙遠的神，那時的1004雖然兇得想掐死自己，又那麼不安惶恐，卻更像他所想像的「神」。

那晚兩個孩子在倉庫沈沈睡去，隔天除了村子里的歡笑聲也並未有什麼異狀，繼續過著純樸又幸福的微小日子。

『這是什麼啊？』

乾季過去，春天要來了，花苞尚未在枝頭綻放，他和母親學著怎樣編織手環好為春天的祭祀活動準備。他撿了最稀少的淡藍色棉線，給自己和1004各做了一只。

『是手環喔，我特別拿很稀少的藍色線編的。』他慎重地為1004戴上，兩個孩子雙手交疊，一樣的藍色手環彷彿涓涓水流以及蔚藍天空：『媽媽說，手環要多種顏色才好看，可是1004適合水的淡藍色。』

1004笑了起來，沒有猶疑也沒有畏懼，美得像神殿供奉的薔薇花，淡紅豔麗。

『1004，你原本叫什麼名字啊？』

『以後，你會知道吧……』

從半夜被回憶驚醒也不是頭一遭，洪知秀有些難受的摸了摸發疼的腦袋，赫然發現自己的床上無端來了不速之客。

「淨漢……？」重點是對方還張大眼睛望著自己。洪知秀嘆了口氣，推了推對方：「你不去自己房間睡覺幹嘛……」

他好像在溫室昏倒了。只是想去看看尹淨漢修剪花朵的狀況，然後就陷入空白的記憶。

「你在溫室昏倒了啊，我想照顧你嘛。」尹淨漢笑嘻嘻的說，伸手把洪知秀壓回床上：「快睡快睡。」

「你小聲點不要吵醒碩珉跟勝寬啦……」腦袋還昏昏沉沉的洪知秀乖順的躺了下來，接著冰冷的手覆上自己額頭。

忽然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安靜下來了。

對嘛，難怪他主動去跟尹淨漢事好了，因為尹淨漢讓他想起1004。

「知秀啊，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啊，隨便你，不要吵到碩珉跟勝寬就好……」

안녕이란인사도

하기전이었나봐

그냥너는뭔가달랐었으니까

향기로운노래가바람에실려와

그냥아무이유없이좋다

尹淨漢的聲音有種迷人的沙啞感，唱出他從前很陌生現在卻被迫習慣的普通語言。

可是這旋律他聽過，他還唱過，很久以前，當1004還沒被抓走之前，來自首都的商隊還有鎮上教書的留學生教唱過這首歌。

一首飽含愛意的溫暖歌曲，在1004被抓走之前，他們曾經手牽手在溪水邊大聲唱歌，仰望滿天繁星。

『1004，你原本叫什麼名字？』那時他哭著抱住男孩，心裡滿是對神的恨意：『告訴我吧，讓我以後長大到城市去找你！』

1004的眼神他至今都忘不了，就像尹淨漢現在的眼神，再也沒有猶豫撼動，只有勇敢和愛。

『你覺得我是1004，我就永遠是1004。』

안녕이란인사도

也許在和你

하기전이었나봐

打招呼之前

그냥너는뭔가달랐었으니까

就覺得你和別人不同

향기로운노래가바람에실려와

風吹來芳香的歌曲

그냥아무이유없이좋다

就是莫名的覺得美好

TBC

Ps.歌詞來自Eric Nam與Somi合唱的「You, Who」，漢知兩人在簽售會上被不同的粉絲問最近在聽什麼歌曲，都回答了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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