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權順榮得承認他在落地瞬間找不到李燦和文俊輝的時候著實慌了，幸好自己被傳送到十三殿的倉庫區，沒有太多巡守人員……

啊，才怪。

權順榮望著被自己踏破的茅草屋頂還有剛好來倉庫巡守的部下們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前任，部下們。

「啊，我路過，你們可以當作沒看見……」權順榮尷尬的笑了笑。銀鼠殿在十三殿中是數一數二的團結，那些仰慕自己力量而來的殿士把他當神在崇拜。

然而他卻率先當了叛徒，這恐怕不是驚嚇就能形容的，尤其是自家副官正在用一種憤怒而複雜的表情看著自己。

「好了，你們沒有要動手我就閃人啦……」

「權順榮！」

『權順榮！』

那個貴族家的二少爺上一次喊自己全名是好幾年前狼狽跑來銀鼠殿的那天。變革結束，新任殿主紛紛上任，權順榮不太情願地接下一群實力堅強的凶神惡煞，連選副官都懶。

然而那個本該接任滅紫殿殿主的少年卻在狂雨的深夜來敲自己的門。

『讓我當你的副官！』

當看著跪在庭院的少年，曾經那麼高貴現在卻無助得可憐。

『全寶亨你認真？那你哥呢？』

『他連自己都背叛了，我幹嘛在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答應了少年，雖然銀鼠殿諸多強者都紛紛表示不服，怎麼讓一個細皮嫩肉的貴族少爺來銀鼠殿呢？

事實證明全寶亨有這個實力，對自己忠心到近乎癡狂，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助手。

也難怪這小子這樣生氣了。權順榮嘆了口氣，對全寶亨皺起眉頭：「不喊尊稱的？嗯？禮貌還要我從頭教你嗎？」

「我憑什麼要喊叛徒一聲順榮大人？」全寶亨幾乎是氣得顫抖，手按在刀柄上，然而身旁凶神惡煞的殿士們卻流露出稱之為丟人現眼的恐懼。

「叛徒？」權順榮冷笑一聲，饒有興致地撐著下巴：「呀呀，你在銀鼠殿待這麼久還不知道咱們的規矩嗎？」

「這裡不問忠心，只問實力。」

「我還有急事，要嘛讓我走，要嘛打一架吧。」

「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動手拿下叛徒？」全寶亨回頭怒吼著，然而虎背熊腰的殿士們眼底全是猶豫。

畢竟權順榮的威嚴還是在那裡，即使接下命令也沒人敢輕易動手。

「哈，這就是銀鼠殿的格調嗎？」全寶亨冷笑起來，一抬手就把右邊足足高他倆三個頭的大個子狠揍到一旁：「滾！銀鼠殿不需要廢物和叛徒！」

副殿主生氣起來的靈氣沈重得可怕，彷彿有一頭餓虎伴隨，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

全寶亨仰頭看著權順榮，瞇起眼睛拔出刀，寒光直指對方的額間，而天邊正式夕陽落下之時，沾染刀尖彷彿血滴。

「你不要銀鼠殿，就滾出這裡。」

權順榮不耐煩地嘆了口氣，依舊沒有要抽刀的打算。

「你真是一點都沒進步，不管是心性還是實力。」

「寶亨很生氣呢。」

李知勳望著京宇都逐一亮起的紅燈籠嘆了口氣：「我感覺得到他很生氣，但靠憤怒是贏不了權順榮的。」

「大概跟對圓佑小弟的憤怒不相上下。」藝真聳聳肩：「他一向討厭背叛，大概圓佑跟順榮的行為都讓他感覺到深沈的背叛感吧。」

「所以說憑他要跟權順榮打還早了一百年。」李知勳彎起嘴角冷笑：「沒關係，讓他拖點權順榮的腳步也好，我好準備給他教訓。」

「常磐主。」

李知勳略停下了腳步。身後的女子從自己還是個嬰孩就一起生活訓練，明明位階與輩份都比自己大，卻屈就當了副官，平常也鮮少喊自己尊稱。

會這樣喊自己尊稱，肯定是話題要嚴肅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無主嗎？我說，『前任』無主。」

藝真似事認真又試探地問。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李知勳時，明明是四五歲的孩童眼睛卻深沈如海，總是那樣平靜安穩地看著一切。

然而她知道李知勳沈穩的外殼下是四分五裂的靈魂與心。

「妳問我為了誰嗎？」李知勳回頭微微一笑，笑得像是他們初見的春天，笑的酒窩都出來了，像一朵盛開的花。

「我活到現在有做過什麼選擇嗎？」

夜晚的溫度急速下降，十一月底接近十二月快要開始飄雪。當李燦看著夫勝寬被黑影拖離自己身邊時，只感覺到刺骨透心的冷意。

還有全圓佑的身影，純白的外袍繡著絕美藤花，他們所見的視線範圍全佈滿虛幻而透明的藤花林，只是一不小心就會醉夢而死。

當夫勝寬看見倒在牆角渾身血污的兩個姊姊，崩潰得連吶喊都無法。

「勝寬，我以為你是最聽話的那個。」全圓佑嘆了口氣：「燦尼跟你在一起吧？」

「你把我姐她們怎麼了！」夫勝寬想流淚，眼睛卻乾澀得可以，彷彿全身的水分都被藤花抽乾。

「還活著，我的目標是權順榮跟燦之君，交他出來，」全圓佑從屋樑一躍而下，所踩及的地面紛紛生根開花，每綻放一朵藤花溫度就下降幾分：「回去吧，勝寬，乖一點，還是我要找勝澈哥過來？」

「『末摘花』！」

夫勝寬拔刀的瞬間消失無蹤，而全圓佑並沒有露出緊張的神色，只是靜靜望著站在不遠處的李燦。那目光就像補捉到老鼠的貓，優雅而可怕。

「勝寬的『末摘花』是非常聰明的靈武，會計算出所有攻擊的弱點瞬間並且發動反擊，畢竟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武器，總是會有破綻的機率，」全圓佑輕輕地像是在唱歌一般，聲音好聽卻人戰慄：「『末摘花』或許在計算幻覺的破綻吧，只可惜……」

「我的幻覺會讓他計算錯誤呢。」

本來安靜的藤花像發瘋似的往其中一個方向衝去，暴走的藤蔓像千把利劍，方才消失的夫勝寬完全閃避不及，只是瞪大絕望的雙眼。

「勝寬哥————」

當藤蔓插入夫勝寬的右肩、爆出一片血花時，李燦以為自己又被掐入了水潭中無法呼吸。

不要再讓我看這世界上的悲劇了，拜託。他曾經在水潭中這樣掙扎著。

讓我出去，出去，出去……

忽然一陣狂風襲來，純白藤花瓣狂亂地飛舞，藤蔓也碎裂成千萬片。

兩個高大男子同時抽刀擋住了藤蔓，其中一人將夫勝寬緊緊抱在懷中，連衣服都沾染了血漬。

兩把刀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只是一個刻著銀色紋路一個則是藍黑色。

「圓佑哥，你太過分了。」金珉奎的語氣掩不住快要迸發的怒意，藤蔓的攻擊依然存在，即是和李碩珉一起抵擋都有些吃力。

應該說，他們所熟悉的哥哥本來就是這麼殺人不眨眼。

「你這樣對勝寬動手……」李碩珉眼中全是憤怒與悲傷交雜，那個說好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全圓佑直接對最親近的同僚下重手。

「哥，有必要這樣嗎？」

夫勝寬從痛覺中醒了過來，模糊中看著李碩珉的下顎，想放聲大哭卻無從流淚。

「勝寬，我讓珉舒送你去韓率那裡，別攪和進來了。」指揮在旁邊的少女把夫勝寬趕緊抬走，全圓佑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毫無情緒波瀾地看著一切，然後讓藤蔓停止攻擊後消失在自己身邊，也撤去了所有藤花幻影。

雙方僵持了好一會，李碩珉忽然朝著李燦的方向大吼。

「燦尼！快離開這裡！」

李燦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藤花從地底而出纏住了自己的腳，所幸及時飛躍過來的李碩珉斬斷了花莖。「束道九十七，『雙鎖』！」

和金珉奎同時吶喊後，黑色的鎖鏈一左一右飛快纏住全圓佑的雙手和雙足令他無法動彈。

「李燦你快走！」金珉奎幾乎是發脾氣的怒吼，直到確定男孩倉皇消失在盡頭後才將注意力轉回戰鬥中。

「圓佑哥……全圓佑，你一直一直在挑戰我的耐心。」金珉奎可以說是失去了理智，狠狠拉緊了鎖鏈，纏得全圓佑纖細白皙的手腕出現淺淺血痕：「是你逼我們的。」

全圓佑依舊冷著臉，緩緩回頭看著李碩珉，露出無以言喻的悲傷神色。

「為什麼呢，你們。」

「碩珉不要看他眼睛！」金珉奎大吼著。李碩珉深吸一口氣，猛然拉緊了鎖鏈，眼神悄然暗下。

「你逼我們的，全圓佑。」

不是說好，最喜歡彼此了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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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末摘花」為源氏物語中的人物，是沒落貴族常陸宮（王爺）的女兒。因為鼻頭赤紅，源氏稱她為「末摘花」（紅花的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