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祈子

 

「我們這些平凡的蒼生們，就是要仰望、瞻仰、膜拜神的榮光！」

大殿上依舊人潮洶湧，除了百姓日常的進貢也總有遠道而來的朝聖者，跪倒在神龕前吶喊讚美詞。

裊裊炊煙環繞莊嚴的歌聲，華美的殿堂日日充滿鮮花與鮮果，一派朝氣蓬勃。

雖然被強迫坐在神龕上的男子只是不耐煩地打了個呵欠。

「注意您的禮儀，淨漢大人。」少女見自家上司快要打瞌睡栽進香爐，連忙跩著衣角將他拉回座位上：「坐姿端正，面帶微笑，您如果專心聆聽，信徒才會獲得心靈滿足。」

「他們又看不到我……」

「不，即使信眾看不到您也要專心，這是身為神的品格。」神使少女──雖然有個被尹淨漢惡搞的名字叫「芽」，取自第一天上任時翹起來的頭尾被尹淨漢狠狠嘲笑。

那也是神使的少女心碎的日子。

「好啦好啦，我專心就是了。」尹淨漢嘆了口氣，端正坐姿望著神龕前來來往往的信徒。蹣跚的老人，帶著病重孩子的年輕少婦，生意遇上困難的中年男子，還有散盡家產只為前來朝聖的旅者。

其實他不討厭聆聽信眾的願望，那些懇切的聲音總讓他安心，有些浮誇的讚美雖然聽得疲乏卻還是珍惜的，畢竟那是身為神的責任。

 

芽望著自家長官抖擻起來的俊美側臉，不禁鬆了口氣。

嘴上說想睡覺好無聊，其實她服侍的這位比誰都還要認真努力，總是半夜偷偷潛入哀傷的人夢中，給予他們一夜好眠還有溫柔悲憫的親吻。

「所以我才死心塌地的服侍您到現在……」

「嗯？芽妳說什麼？」

「沒什麼，淨漢大人，」清了清嗓子，少女又恢復成正經八百的模樣：「您今天表現很不錯，我想太陽下山後就可以稍作休息了。」

「真的？」

祭壇前來了個泛淚的女孩，捧著有些枯萎的茶花想放在祭壇上，瞬間原本毫無生氣的粉紅花瓣一下子像是灌足了水與陽光，豁然綻放。

「神……是神蹟！」

「神現在一定非常開心！」信眾紛紛俯伏下拜歡呼，奏樂的聲音傳遍每個角落，沾染著歡快氣氛。

尹淨漢笑了起來，慢慢走下神壇，抬手拭去女孩眼角的淚水。

「我聽見妳的願望了。」

 

「神今天出現了呢，」物祭──負責管理聖物聖器的祭司文俊輝擦亮了最後一枚聖杯、確認表面亮得可以照鏡子後才直起腰：「枯萎的花重新綻放……是什麼心情呢？」

「花的話……應該要問知秀哥吧？」在一旁努力做功課、年紀最小的祭司李燦頭也不抬的回答：「是說知秀哥不值班的日子就是待在溫室呢。」

「畢竟他是很細心的人，管理園藝最適合了。」文俊輝笑著摸了摸李燦的頭：「倒是你，不去練習祭舞，怎麼在這寫功課呢？」

「順榮哥說如果我再搞砸考試，就不准我跳舞。」李燦癟著嘴悶悶不樂地說：「誰叫我是唯一一個還在就學的祭司呢。」

「好好讀書的話，神也會高興的。」文俊輝說道：「服侍神的同時讓自己變得優秀，不是很棒嗎？」

男孩原本黯淡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來，笑著用力點頭。

送走還有事情的文俊輝離開後，李燦抬頭望著窗外的蔚藍蓊鬱，白鳥飛越天際，溫柔的光芒落在翻閱的書頁間。

「神啊，今天也讓大家都幸福吧。」

忽然一陣微風吹來，吹來清甜的香氣，李燦一瞬間閉上雙眼又慢慢睜開，才發現被風吹起的書頁間不知何時，落進一朵花。

春日剛盛放的，還沾著水珠。

 

「傻孩子，今天念書夠了就好好出去玩吧。」尹淨漢彎身靠在李燦肩膀上，手指著孩子煩惱好久都解不開的數學題：「加油喔。」

李燦捧著落花望著偌大的房間好一會，那股清甜的味道像擁抱，讓他整顆心都是滿溢的幸福。

「是神吧，您來了啊。」默念了幾句祈禱詞後，李燦再回頭專注在數學題上。

「原來是要這樣解題啊！」

 

尹淨漢終究是趁芽不注意的時候溜走了，反正留下來也只是聽她檢討，不如在神殿四處晃晃，關心一下他寶貝的十二名祭司。

崔勝澈早上吃了自己送的鐵塊，現在肯定被嚇得不輕，所以幫他揉揉痠痛的肩頸；文俊輝把聖器擦得特別乾淨，所以讓他今天的晚飯吃得很美味。

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是春天的光芒，那麼閃爍而幸福。尹淨漢特別喜歡神殿某個拱窗，雖然沒人看得到自己，但他還是喜歡找人煙稀少的地方。

這個拱窗看下去就是玻璃溫室，玻璃溫室有他最喜歡的那名祭司在繁花中辛勤工作。

 

他所知道的洪知秀很安靜，不太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笑著，對稚嫩的花苞輕輕唱歌，把自己最喜歡的玫瑰澆足乾淨的泉水。

每到春天的時候，溫室外的庭園也花開繁盛，然而花祭本人還是喜歡待在玻璃屋內守著馥郁的玫瑰花。

看著花朵的眼神全是蜜糖。尹淨漢有時會忌妒起那些花朵，或者是前來神殿尋求幫助的信徒，總是能獲得那人的安慰與擁抱，甚至是一首歌。

然而他很少聽見洪知秀的願望，都是些公式性的禱詞，沒什麼特別的想望。

 

神聽遍了所有願望，卻聽不見最愛之人的心聲。尹淨漢嘆了口氣，悄悄走近玻璃屋，撥開了叢花，看著他好喜歡的人躺臥在棚架下沉眠。

「居然在工作中偷睡覺，真不乖。」尹淨漢笑了起來，想上前卻突然有些畏怯。

 

祂可是神啊，掌管萬有的神啊，卻極為愚蠢地動了情。聽了那麼多善男信女的願望，卻無法為自己往前走一步。

「沒關係。」尹淨漢喃喃自語，邊讓花架上的枝葉稍稍往下好為洪知秀擋去太熾熱的陽光：「反正你是我的，你總得愛我的。」

祂忽然想起那個落淚的女孩也有一段說不出口的戀情。

那女孩只是黯然哭泣重複著一句「愛我吧」，那麼純粹卻哀傷的祈禱著。

 

Cr.HANITIME_1004